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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初是个好姑娘,还记得刚认识她时的模样,两眼泛着愉快的光芒,坐在凳子上也不老实地掂着小腿,挎包在腿边一左一右的起伏。她就笑着看着你,然后咬着嘴里的吸管,像吹泡泡一样蘸了下杯子里的橙汁,然后弄得桌子上都是,咯咯地笑着看你擦拭白衬衫上的橙汁。
阿初说,在某个城市的角落,有她很喜欢的男孩,努力工作。她要去有他的城市,每天早上醒来会做心形鸡蛋给他当爱心便当,看着他把一整杯牛奶都喝完,然后嘴上长起了牛奶沫的白胡子。
他会捏一捏她的小鼻子,然后摸摸她的头说,我去上班了,在家乖一点。她就歪着头,趴在爬满吊藤的窗户前,从阳光透进来的缝隙,看着男孩慢慢走过街角,然后坐上去远处的公交。阿初想象过很多回这样的场景,想着想着便傻傻地笑了起来。
我看着她,然后声情并茂地告诉她:阿初,要是没人要你,你再回来找我,我等你。
阿初把身子探过来,然后给了我两个哑梨,至今还隐隐作痛。可是,阿初不知道,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,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酸楚。
2
遇到张小姐的时候,在昆明车站,大家急忙赶路,说好在大理车站见面。阴差阳错最后我先去了古城,就这样,我给张小姐留下了一个失信于人的坏印象,每次提起,久久不能释怀,让彩云之南的苍山都失了颜色。
喜欢带灰棕帽和墨镜的张小姐,会跳舞,能唱歌,对乐器精通,常常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。一起骑行洱海的时候,唱了一路的《去大理》,让我至今想起大理就会想起这首歌。
不巧的是,还没到挖色就下起大雨,只有一把伞的我们,楞是在崇祯三塔下站了足足两个小时。张小姐说是因为我惹她生气的缘故,才在冬日之下淋了绵绵细雨。还好苍山月及时出现,让我们得以在天黑之前赶回客栈喝一杯温热的小酒。
我说,你才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。张小姐轻轻抿了一口青稞酒,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,喃喃自语,我没有故事,真的,我没有故事。古城里编的彩辫上还结着赶路回来的细雨,薄薄的绵衫在小火炉下冒着热气。
那个在花海里笑容明媚的姑娘,心里藏着怎样忧伤的故事,无人知晓。我想轻轻拍拍她的后背,告诉她没事儿,有我呢。却一句话没能说出,似乎那一刻,洱海边的美景,也没能明媚一个姑娘心底里的乌云。
3
玲同学,要说认识的话,可能中间隔着陈奕迅的《十年》,没能好好告别的遗憾,常常让我在午夜醒来喝杯冰水的时候想起,那些自以为是的如释负重变成了最让人想念的东西。
08年的圣诞节,玲同学的一个苹果,让我没能忘记一整个冬天的温暖。那个苹果一直没舍得吃,直到第二年春天的某个早晨,才悄悄的地烂在冰箱最里层的角落,等到想起时已是知了嘶鸣的晚夏。
树已绿,花却未免。那些无关风月的情愫在有风的深夜里穿破土层,拔节生长,然后开出一朵又一朵叫做想念的昙花,常常在凌晨无眠时吐露芬芳。
其实,没能和玲同学主动说过话,羞涩的情愫就像一颗待熟的青梅,那些属于成熟后的尝试,当时尝起来,满腹心酸。
4
习羽说,想的太多,人就会傻掉的,你看顾城,海子,还有王国维。你别想了,不然,有一天,你也会变傻的,尽管现在也不聪明。
我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教训得体无完肤,我说,你不懂的,因为你还小,等你长大了,也许就理解了。我常常用这种自恃年长几岁的姿态来掩盖内心慌不择路的匆忙,生怕一不留神,泄露我穿反掉的袜子,还有没能好好打理的生活状态。
习羽没留情面,直言不讳,你写的东西不阳光,也没活力,像个孱弱的少年在黑暗的井底伸手想要触碰爬满牵牛花的天井。你没成功,就坐在井底,双手环过膝盖,把头埋在里面,听者角落里的蟋蟀尽情歌唱。
也许,你只是需要喊一声,喂,救命!但是,你却没做。
我说,你来,我请你喝咖啡。她说,不,这样就好。我们像两只漂在大海中的小船,灯塔不明,看不清彼此,我只是向你喊一声,告诉你不要失去生活的希望。然后各自慢慢飘向远方,也许再无交集,这才是人生。
我没再挣扎,任两叶孤舟在飘满薄雾的海面轻轻流远,至于何时再见,已不重要。你看,地球是圆的,哪还担心什么时候会再见,不如交给时间。
5
阿初果然去了上海,也没能获得她想要的幸福,爬满吊藤的窗子和每日的爱心便当最终都没能实现,那个她喜欢很久的男孩最终去了杭州,虽然只隔着40分钟的高铁,想必再见也不知何时。她也没回来找我,开始了自己的生活,一个人的。
张小姐和我分别在香格里拉,送她离开时,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送别,也没能做出和说出。那个脑海中温暖的拥抱,然后说着有机会下次再一起旅行的画面,被我换成了微笑送别。她向我挥手微笑,像是在告诉我,再见,也许,再也不见。
答应玲同学一起去武功山露营的,因为工作上的缘故,买好一次又一次的车票都没能成行。买了一次又一次,退了一次又一次,终于把我拉黑。我像个爱撒谎的小孩,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喝完一杯又一杯冰水,看着月亮慢慢落下,再看着太阳缓缓升起。
习羽开始了紧张而又充实的研究生活,好友栏里的社交头像,一次也没能亮起来。也许,她的小船又航行到了新的大陆,上岸了,岸上有很多热情的人儿。他们唱歌,跳舞,彻夜狂欢,一直没能想起还在大海里的孤岛,至今仍未找到靠岸的灯塔。
那个时候的我们,说话都喜欢用终于,就像终于放假了,终于毕业了,终于离开这里了,终于回家了,仿佛任何的告别都像是一种解脱。
最后,我们才发现,那些自以为是的如释重负,才是让人最想念的东西。没什么会等你,就像所有的曲终人散和分道扬镳,到最后可惜的不是离散,而是没有好好的告别。
所以,你别等了,他不会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