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的大厅墙上挂着一些老照片,它们年代久远。经过时间的沉淀大多数已经有些许褪色,微微泛黄,有些照片甚至已经有点残缺不全,难以辨认。这些被时间定格在胶片里的人和事,就像是隐匿在记忆深处里的时光。当某一天,某一个时刻,你与它再次相遇,那些曾经的美好就好像穿越了时光隧道,再一次呈现在你的心底和眼前。
影像真实地把那些被我们遗忘的人和往事,那些被我们有心无意忽略的情感,如实记录。有时看一张老照片,如同跟一位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交流,而时光流逝,岁月静好。
(一)
有些人默默陪伴,默默守护,在你最单纯的岁月里。相框里的这张小学毕业照,年轻稚气的脸孔,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,好像没有永远的忧虑,像歌里唱的,那时候天总是很蓝,日子总过得太慢,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,转眼就各奔东西…………
小学时的我就是一个爱哭鬼,不会默写100以内的数字被老师说了一下会哭,课堂提问点到我名,因为紧张而忘记怎么回答也会哭,同学抢我的作业本抄作业,撕破了作业本我也哭,前面坐了一个小胖子霸占了好大的位置,害我的坐位被挤得很窄我也哭。妈妈说,我是个经常让她担心的孩子,性格实在太脆弱了。那时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大雄一样有叮当猫在身边陪伴,想我所想,帮我解决所有烦恼。
杨是我们班的副班长,同时也是我家隔壁的邻居。一般成绩优异的人才能当选班长,而他之所以当副班长,完全是因为他调皮爱打架总惹事端,老师想给他个官衔让他安份些。妈妈不清楚原因还经常叫他多关照一下我这个爱哭鬼。每次同学拿我的名字开玩笑时,他都会出头帮我教训那些男生。那个时候他负责登记每天上学迟到的同学,我经常睡过头又必须在妈妈眼皮底下把早饭吃完才肯放行,所以迟到是难免的。每次我出门都特别慌张,发现他在前面不远处慢悠悠地走着,心安定了一些,但又马上赶超他。每天我都在跟他赛跑,每次我到学校脸都是红扑扑的,因此他老取笑我是红苹果。因为他,我逃过了一次次的迟到。虽然我知道他是故意在等我,虽然一直都没有跟他道谢,但彼此心照不宣。
临近小学毕业,有一天早上,我刚踏进教室,就看到很多同学在我的书桌上围观,原来书桌上被人用刀刻着“重色轻友”这四个醒目的大字。我委屈得不知道如何辩解,又觉得特别丢脸,于是只能趴在桌子上哭。杨当时帮我解了围,他大声地在讲台上说:“谁这么无聊做这样冤枉人的事,应该站出来给银兰道歉,看热闹的同学都给我散去了。”后来老师请我去办公室做了思想工作,问我是不是有得罪什么同学,和同学发生什么误会,我只是摇头说不知道。在老师眼里我一直是个乖学生,循规蹈矩,成绩优秀,她也觉得我这样的女生不可能会犯什么错误,所以她安慰我说,那应该是某个同学恶作剧,不必放在心上。那天放学后,杨说我帮你换了那书桌吧。那天傍晚,他陪着我在流沙河边走了一圈又一圈,我们一前一后没有说话,满天的晚霞看在我眼里都是悲伤的颜色,而身后有他,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,至少还有他。
(二)
那年夏天,带着凉席,和爸爸妈妈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。妈妈问:你的梦想是什么。我说想要去流浪。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找到梦中的那棵橄榄树。那个时候,我疯狂迷上了三毛的书,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奇女子。而那个时期的我,照片里都带着那天真的表情。
都说少女的情怀总是诗,青春岁月里偷偷喜欢着一个人。篮球场上他的每个动作在我看起来都那么帅,特别是他投三分球的弧度,酷酷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就是现实版的流川枫。同在一个车站等校车,每一天都觉得快乐美好。总是不经意间目光跟他相遇又迅速逃离开。整个心砰砰的跳。一天中总要跟他在校园里相遇好几回,觉得那是美好的缘份。
跟他同班的女生打听过他的情况,知道有些女生写情书给他,都被他当面撕碎。于是写过的卡片想要亲自送给他,可最后都只是悄悄放在他家楼下。学校有一些空教室,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喜欢安静地写着日记,写着心里的秘密。也会在黑板上写他的名字,然后轻轻地擦去。每当学校举行篮球赛,我就会一直关注着他。有一次刚好是我所在的班和他们班对决。那场比赛中他们班输了。那个傍晚他在球场失落地打着球,我远远地看着他,心里很难过。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,就这样默默地让这份暗恋持续到毕业。毕业后,他继续读高中,而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。因为不能再看到他,那个暑假一直下着雨,我也是下着心雨。他军训时在二中的大操场,我偷偷去看了,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找到他。
时隔多年,初中毕业到现在已有十多年。再见他时已经成为两个孩子的爸爸。那晚还是在那个大操场看到了他。看着他一手拉着一个孩子,另一只手抱着一个孩子。整个人看起来成熟温和,依旧那样帅。看着他渐行渐远,我跟身边的妹妹说,他是我曾经心动的人。但现在心里很平静。我们都各自拥有了幸福,都有了想要疼爱的孩子。我的那份心动在记忆里永远美好,他在我心里永远那么帅气。
(三)
时光匆匆流逝,爸妈的头发白了很多,爸爸因为早前气胸做过手术,胃一直不太好,更加的清瘦。妈妈又受腰痛的困扰,天气潮湿下楼梯都不大方便。多希望时间走得慢些,多希望岁月静好,爸妈一直安康。时间倒退三十年,那张结婚照片里的爸妈永远是那么青春明艳。我还有个心愿,要带着他们和孩子全家人去旅游,看看外面美丽的世界。
初为人母那会儿,我得了产后忧郁症,老公因为事业的刚起步,忙着应酬忙着工作,家婆身体不好,我不放心把孩子放在老家,所以自己带孩子。因为没经验,什么事都必须自己处理,我特别孤单无助。心里特别焦虑,生怕自己带不好孩子,没胃口吃饭,整夜的失眠。妈妈每天一个电话问长问短,叫我放宽心,说她以前也是自己一手把我们兄弟姐妹5人拉扯大的,没什么难题。那个时候,真的有过想昏睡过去不要醒来的念头,但看到孩子那熟睡得像天使一样的脸,我想到以前妈妈说的,日子再难,看到孩子,也是幸福的。
每次妈妈知道我要回家,都会准备好香浓的鸡汤等我,知道我喜欢吃红枣,也会挑一大碗给我。爸爸也会泡好功夫茶给我解渴。爸爸做的甜面汤,那种甜而不腻的味道总让我怀念。妈妈说我出生那年,爸爸就找人给我打了一对银手镯,雕刻着龙凤,挂着小铃铛,很是漂亮。我6岁的时候,他就带着我出远门,一路上颠簸,他都把我抱在怀里。我哭的时候会给我买好吃的糕点。爬山的时候,他会拉着我的小手,我累的时候,他依旧是抱着我走路。
我的记忆里好多的第一次都是跟爸爸有关的。第一次教我怎么用心写好字,第一次教我骑单车,第一次教我打羽毛球,考上重点中学送我的第一个手表,刚毕业出来工作送我的第一个手机。现在看着老公如此宠爱女儿,我也时常想到当年的爸爸是如何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爱着。
(四)
家里至今保留着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,拍摄于1983年的除夕夜。那时的我还是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娃娃,全身包裹得圆嘟嘟的,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照片里的爷爷奶奶坐在正中间,旁边是大伯一家和我们一家,然后是姑姑一家。大家都是盛装出席,像赴一个宴会那样隆重,脸上挂满含蓄的微笑。看着家族不断地开枝散叶,每年有新成员的加入,是一件喜庆的事,也是长辈们的心愿。所以每年的除夕夜,我们吃过年夜饭后一家老小就会去相馆拍一张全家福。好像是一个家族的仪式,也像是一种精神传承。然而时光的流转,世事的变幻,有些亲人的音容笑貌只能在老照片里追思,这总让人感到无奈而伤感。
希望今年我们全家都能欢聚一堂,再去拍张全家福,希望每个人的心中都能把回忆好好珍藏。